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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笛心声

百年孤独:布恩迪亚家族血泪史
编辑: 作者:陈梓钊 发布日期:2015/03/29 点击量:

这是我第二遍读完《百年孤独》,一个精巧的开头,一个荒凉的结尾。读罢依旧如同窒息,震颤沿着发麻的头顶沿着脊髓倏地往下。深刻的共鸣让它在我心中占据至高无上的地位。

孤独,在这家族的血液里复杂地萦绕,深深地盘旋。我从未漂流于孤独的洪流之上,却被这植根在布恩迪亚家族福祸的缝隙间,神秘的情感所震撼。而百年,即一个世纪的光景,又是怎样让它抽枝发芽,流淌凝固。

我像丽贝卡无法遏制食土的原始欲望一般无法抵御马尔克斯的文字魔力。他像百发百中的神射手一样字字刺中我的红心。

我曾耽溺于书里迷离的色彩诗般的想象。世界新生伊始,吉普赛人的磁石、放大镜令马孔多的村民们惊叹不止,金刚鹦鹉蓝色的鸟肉散发着浓烈的麝香味,猩红的百合与金黄的蝾螈被砍刀斩碎,铺就寻海冒险的路途。白色的西班牙大帆船在眼前伫立,灰色泡沫翻滚的大海在远处叹息。当失眠症挟藏在美味的粉红失眠小鱼、黄色失眠小马、绿色失眠小公鸡糖果如宿命般蔓延到整个市镇,他们创造出记忆法让我觉得可笑。笑完之后却脊背发凉——“这是奶牛,每天早晨都应该挤奶,可得牛奶。牛奶应煮沸后与咖啡混合,可得牛奶咖啡。”村口竖立一块牌上书“上帝存在”。四个字席卷悲凉而来。就这样,人们继续在捉摸不定的现实中生活,只是一旦标签文字的意义也被遗忘,这般靠词语暂时维系的现实将一去不返。

全部遗忘。之后一定就是无尽的坠跌与深陷孤独之中。马尔克斯用一整个镇子的失眠复制他自身家族的遗传病——老年痴呆。

而这仅是荒诞的开头。那时我还是一个局外人。我抱守着看荒唐剧的旁观者态度直到何塞.阿尔卡迪奥.布恩蒂亚进入永恒的谵妄。他说,你看那天,看那墙,看那秋海棠,今天还是星期一;他说,时间这个机器散架了,因为找不出某种变化可以证明时间的流逝。我战栗着发现这和马孔多多年以后连绵四年十一个月零两天的雨一样证明着时间的虚无。直到这个家族的第一个人被几十个人合力捆到树上,我才迟钝地发觉,世纪开头的第一个孤独者出现了。从这曾被冥想折磨得形销骨立的男人,曾毅然决然地下出“地球是圆的,就像个橙子”定义的智者,这拥有天马行空的想象,苦心钻研的精神,永远充沛的精力的探索者,哲学家被当做疯子禁锢的那刻起,孤独的潘多拉盒子被打开了。

这时我才回想起何塞奥尔卡迪奥在庇拉尔的吊床上寻找些什么最终沦陷孤独;想起死前皮肤上已覆满苔藓的梅尔基亚德斯,当他用雀爪般的小手预言这个家族的悲剧结局时他的孤独也已成为宿命。

孤独就这样接踵而至。

带着小衣箱,小摇椅和骨殖袋丽贝卡,吮手指的习惯与受惊的大眼隐约暗示着孤独的秉性。她自戕般享受泥土与牙齿唇间摩擦的疼痛。蜗牛的硬壳崩裂牙齿爆发出强烈的情感,柔软的蚯蚓扭动搅起炽烈的欲望。皮埃特罗,那唯一值得她自卑自贱的男人,他精巧的漆皮靴下的泥土化作遥远的温度在她口中灼烧。她用玫瑰丝带系上整整一箱信件,用枯叶花瓣和轻易就碎成粉末的蝴蝶标本盛起无处倾泻的渴望。而当何塞奥尔卡迪奥踏着地震般的脚步进入她的生活,她却为他失去了自制力。她再次饥渴地吮吸手指直至拇指结茧,在谵妄中挣扎。她仿佛只是伺机爆发的活火山。仿佛她爱上的不是任何一个人而是爱上富于激情与冒险的爱情本身。而当暮年,她却坚守孤独不放——辛苦多年忍受折磨好不容易赢得的孤独特权绝不肯换取虚假迷人的怜悯打扰的晚年。

手缠黑纱的阿玛兰妲,她身上有烧焦了的花朵的味道。

她在无穷爱意与无边恐惧之间挣扎。最终殊死较量之后孤独变为她最安全可靠的归宿。

她在最庄重到最卑下的时刻忆起丽贝卡。孤独为她沉淀下最苦涩的记忆在不尽的回想中被烘烤得越发灼烫。或许她从未后悔自己的决绝。可是她借口受潮发霉亲手扔进垃圾桶的乐谱纸带,依然在记忆中转动令琴槌敲击不停;可是每到黄昏,在曾经弥漫着牛至、玫瑰香气和皮埃特罗薰衣草香风的秋海棠长廊,在明媚耀眼的暮色的阴影里,她的忧郁就发出开锅般清晰可闻的声响。

“她曾经试图在与侄子奥雷利亚诺·何塞窘迫的激情中将记忆淹没,试图在赫里内勒多·马尔克斯稳重阳刚的庇护下藏身,但都是枉然”。她唯有将彻骨的孤独一针一线织缝进针脚,缝进为丽贝卡和为自己做的寿衣。

至于上校,这母腹中哭泣的先知,被乌尔苏拉说认为缺乏爱的能力的男人,晚年只在炼金室里做小金鱼,且造且毁,且毁且造。我不明白小金鱼做了又融,融了又做有什么意义,可又想不出有什么比这更有意义。或许他只是在充满矛盾的一生里,用它们搭建一个不被打扰的孤独空间。

我感受到无数孤独的生命在这土地上生长与消融,却看不清乌尔苏拉。门多萨曾说在这本书里,狂热昏聩的总是男子,而理智清醒的总是妇女。她曾说,世界像在原地转圈——她凭借晚年异常敏锐的洞察力感知着家族孤独的命运与轮回,却同样背负深刻的无奈。似乎每个人都被一个线牵引着无法偏离轨道,无法逃遁,而她无能为力。晚年的孤独愈发厚重无法穿透,她瘦小的身影却更加活跃。或许她的孤独永远隐埋在操劳与忙碌中。或许她的孤独就在于见证与追忆这个家族世纪孤独的历史。

当漫长到荒诞的雨季来临,空气湿润得让衣服长出橙红色的水藻,鱼儿可以在门窗游进游出,呓语的乌尔苏拉被不知第几代的孩子当做陈旧的玩偶在角落里拖来拖去,我最后的希望都要被吞尽。马孔多将永远属于孤独和遗忘的空间,远离时光的侵蚀,避开飞鸟的侵扰。

孤独成为了这个家族的难逃的宿命它的徽记,就如同十七个奥雷利亚诺额上致命的灰烬十字架一样。正如奥雷利亚诺布恩迪亚上校做小金鱼,阿玛兰妲缝扣子做寿衣,何塞阿尔卡蒂奥第二读羊皮卷,乌尔苏拉追忆往事。且造且毁,且毁且造,只为持守孤独。

我看这个家族的兴衰,看它蚀尽凉薄的外壳,滴下孤独的汁液。

读百年孤独就像乘上一辆单程列车,窗外的风景越来越惨淡雾越发稠厚,直到两旁已是万丈深渊。

孤独在字里行间埋下地雷带来无比密集的震撼。冷清与寂寞在孤独面前都太卑微。我无时无刻不感受着窒息。

家族的最后一个人,一个世纪以来第一个在爱情中孕育的生命,长着猪尾巴,被全世界蚂蚁汇成的洪流淹没。最终一场飓风抹去一切包括孤独的痕迹激起心底最深处的苍凉。

当一切刹那间空白世界骤缩成一个小黑点,我已处在清醒旁观和坠入如梦漩涡与孤独一同谵妄的模糊边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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