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首页 · 学生工作 · 管笛心声 · 正文

管笛心声

不如邀命运共舞
编辑: 作者:柯双双 发布日期:2015/03/22 点击量:

初初翻阅白先勇《台北人》,读罢第一篇《永远的尹雪艳》,便停下还贪婪地停留在书页上的目光,闭目任思绪执一支画笔,在脑海中勾勒出上海百乐门那一片歌舞升平,那个从时间的魔爪中幸运逃脱的“总也不老”的尹雪艳“在舞池子里,微仰着头,轻摆着腰,一径是那么不慌不忙地起舞着……”一会儿那画面愈来愈黯淡、愈来愈模糊,最终消褪得只剩满屏空白,我有些怅然若失,忽得听到一阵麻将的磕碰声,清脆悦耳如同小调,一会儿传来了一个女人清丽的笑声,那般软腻挠人,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我用力地集中着思绪,才看到脑中的空屏再次映出了画面,真真是不老的尹雪艳!那光滑的雪肌、俏丽恬静的眉眼子,那恰到好处的风韵姿弄也仿佛是对这几十载时光的戏笑,我就这样流连地看着她,听着此起彼落的“东!”“碰!”“胡了!”与那一屋的欢笑交叠不息,沉沉地进入了一个时代流转的梦境。

有了这一次如临其境如闻其声的阅读享受,我贪婪地继续着我那个未竟的《台北人》的梦。我仿佛孑身一人坐在剧场最中央的红色扶手软座上,看一幕幕风华绝代上映,又以一声声咏叹垂帘。舞台上,从年迈挺拔的儒将朴公到退休了的女仆顺恩嫂,从上流社会的窦夫人到下流社会的“总司令”。从知识分子余嵚磊教授到帮佣工人王雄;从军队长官赖鸣升到社交界名女尹雪艳,尽展战争后不同阶层不同身份的人从大陆逃到台北的人生百态。

同是经历了太平盛世到兵荒马乱的流转,同是尝遍了荣华富贵后饮尽了雨露风霜,有些人一蹶不振,自我伤害;有些人如履薄冰,谨小慎微;有些人苟延残喘,寂寂终老,但是亦有些人,把命运残酷割裂的伤口用一股蛮荒的坚韧包扎,把流淌的鲜血化作头顶最艳丽的玫瑰花簪,大悲而后生存,邀命运共舞一曲,至死方休。

那个在少女最美的年纪遇上爱情又倏地失却爱情的空军夫人朱青,听闻丈夫殉职空难那天,她神志不清想欲寻死,额头磕破流下的鲜血,或许化作了她几十年后在台北空军新生游艺晚会上那一脸浓妆的点睛之笔——吞吐着魅惑人心的字句的烈焰红唇。眼前的猩红幕布又徐徐拉开,一个衣着妖娆的女人一只手拈住麦克风,一只手满不在乎地挑弄着头发,她翘起下巴颏儿唱着:“东山哪,一把青。西山哪,一把青。郎有心来姊有心,郎呀,咱俩儿好成亲哪——”我笑了,拭去眼角尚有余温的泪水——那是为着她目空心死的怜悯,是跟着她的心分崩离析的悲戚。“然而,”我像是自言亦像是对她软语“都过去了。”那一秒的寂静唤起了新一轮更热烈的高潮,她舞起了伦巴,唱得更孟浪了……

尹雪艳、朱青,一个淌过风雨动荡、历经年岁荣枯依旧故我,把风韵姿弄织成了粘附在皮肤上的华彩霓裳,在人群中翩然独舞了一生;一个如雏嫩小花刚褪出苞蕾就被暴风雨打得体无完肤,却在夜里静静舔舐伤口,雨过天晴之时以焕然一新的姿态盎然生存。

和平年代,物质充裕,我生而太平安稳、衣食无忧,所以我不谈战争如何残忍地切割人心,不谈繁华后的落迫如何叫人难以振作,我只知,这一群台北人中,有这么一些不屈的灵魂,她们生命承受过的痛苦,简直是一次狠狠打散后的重组,她们如何磕得头破血流,如何心酸悲苦,都刻进心房铭心刻骨,但她们不言苦痛不诉离殇,在千山万水的心灵跋涉之后,是翩然起舞的傲桀、优雅,命运成了她们最忠诚的舞伴。

我想,任风雷响彻山河动荡,固心坚硬如磐石,则自有希望。

上一条:活着——卑微的愿景、深刻的韧性
下一条:为什么喜剧越来越不好笑了

手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