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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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13/0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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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买菜的时候，一定要与男生结伴而行。”
“走在街上看见他们最好避开。”
“他们会有攻击行为。”
三下乡的安全问题，我们一直很重视。显然，淳朴的当地人对我们没有威胁。一直以来我们担心的，就是活跃于菜市场附近的几个流浪汉。或者说，不太正常的人。我不敢断定他们是否只患有单纯的精神病，抑或是其他类似于智障的疾患。但可以肯定的是，它们是少数几个我们能看见的、能对我们的安全构成威胁的人。
一天买菜，一个矮胖的、几乎全身赤裸的男子在我左边和我们几个擦肩而过。我马上意识到，他就是之前我们一直最害怕的一个裸男。我想向后伸出手护住身后的同学，但没等我手伸出去，他们早已在我的右边。
“有那么恐怖么？”初见他的我有点诧异。
那裸男全身只穿一条内裤，头发很短，也不肮脏，而且满身肥膘，看起来不像是长期流浪的人。他一直面带笑容，向市场里的商贩索取食物。手上拿着一只污秽的包子，看来是从地上捡起来的。我猜，我们最害怕的也许就是他的重量罢了——不像通常的流浪汉都持有一根木棍或者铁棒那样，他手上根本没有攻击性武器，连一根树枝也没有。
他有什么好怕的。
我家楼下住着一个间歇性精神病女患者，我们习惯称她为“傻珍”。在我十岁那年，她的丈夫遗弃了她和她的女儿，与老母亲一起回到家乡。这让本来就有间歇性精神分裂症的她深受打击，病情越来越严重。我家只和她家隔了一层十几公分厚的天花板，深夜时分，恐怖的哭喊声会穿透厚厚的钢筋混凝土，刺激着我的听觉。那哭喊的大概内容，无非是对遗弃她的丈夫的控诉。白天发病时，她经常做出攻击行为。用长竹竿驱赶楼下玩耍的孩子我们已经司空见惯了。印象最深刻的一次，就是她用剪刀把人家晾在楼下的被褥变成了碎布条。
五年前，她叫喊着用菜刀砍向自己正在熟睡的女儿。幸运的是她女儿反应及时，用厚厚的被褥保护自己，逃过一劫，毫发无伤。但自此逃出家门，再也没回过家。之后她误入歧途，经常跟社会青年混迹于酒吧、K厅，直到三年前被确认死于奸杀。
活生生的悲剧。
至于傻珍，因为无法工作，只能在家里闲坐。大概是初三的时候，我有一次回家，看见她躺在地上，奄奄一息，面前放着一个盆子。我问这是什么情况，她气若游丝地答道：“水……水……”。我二话不说，赶紧上楼拿水给她喝。稍息一会儿后她说，她家的水电都因为欠费被停了，而且她已经两天没有进食。我问她有没有钱买菜，她说用光了。
情急之下，我报了警。后来她终于被送进了精神病院，生活总算有着落了。
和她比起来，我们三下乡市场里那几个流浪汉根本没有攻击力。
他们都同属一个群体，我们可以称之为社会的弃儿。
社会飞速发展，竞争日趋激烈。许多人都过上了比以往更好的生活。但是，我们不应该忽略那些失败者——那些因为各种原因无法适应社会的人——那些弃儿。他们可能也有过梦想，可能也有过奋斗的过往。只是因为各种不幸，沦落到被社会遗弃的地步。一个真正文明的社会，并不单纯只看里面有多少富人、有多少高楼大厦、有多少工厂企业；一个真正文明的社会，应该是理性、包容、博爱的社会——千方百计鼓励成功，但同时给予失败者较为周全的保护与照顾，让他们有机会再次走向成功，最起码能维持基本生活。如果一个人感觉被社会遗弃，不可避免地就会产生报复心理。最近发生的一系列由精神病患者、受不公待遇者等社会边缘人造成的公共安全事件表明，我们所出的社会仍缺乏有效的福利保障机制。许多人处在被社会遗弃的边缘。我希望，社会各界和政府能够重视并解决这个问题。如果任由其发展，总有一天会滑向失控的边缘，到时候再补救，已经太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