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大的篮球场内,安谧地令人心里有些发憷。凌晨四点大部分人都被暖暖的被窝裹着掉入甜蜜的梦乡,此时此刻谁会没事跑到篮球场闲荡呢?他自嘲地笑了笑,晃晃脑袋,想把一切杂念掏空,专注于心底那个强烈的呐喊:练球!练球!练球!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他熟练而准确在那排杂乱无章的开关中摁下了控制灯光的那组按钮,“吱~~吱~~吱~~”灯管像睡眼朦胧在伸懒腰的人,噼里啪啦地闪了几分钟后,终于差强人意地打开了。他脱去外套,露出了丰硕的体格和坚毅的身线。
在沿着球场外围跑5圈热身后,他拉出一组篮球,循规蹈矩地按照自己制定的“6段阶梯”训练法开始了自虐式训练模式。因为他知道攀登到成功巅峰的唯一捷径是把脚下这条道路的每一级阶梯踩实踩稳,诚如雏鹰如果要想高飞,就先要等身上的每一片羽翼都长齐丰满。
第一阶段:中距离投中600次、跳投投中600次、折返跑10次、举杠铃60次,休息;
第二阶段:仰卧起坐100次、杠铃卧推20次、杠铃弯举20次、投中200个擦板跳投,休息;
第三阶段:弓步挺举20次、三头肌推举20次、小腿腓肠肌20次、深蹲200次,休息;
第四阶段:反身腹部训练20次、100米跑5次、投中100个罚篮、折返跑5次,休息;
第五阶段:肩部推举20次、韧带拉伸30次、低位划船训练20次、卧腿弯举20次,休息;
第六阶段:两组自杀式训练。
最后一个绝杀跳投,皮球脱手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美妙的弧线,“咻”的一声空心入篮,落到地板上“咚咚咚”地响着,在此时的静谧中越发的清脆。“加油!”,他握拳为自己打气:“总有一天他会站在梦想的篮球殿堂的球场的中央,接受万千膜拜。If you really want it , you will be somebody.”
仿若是跳动的篮球扰乱了原本静谧的空气分子,周围的一切开始躁动,乱了节奏。他瞄了一眼正前方的大屏幕,时针刚好指向10点整,6小时就这样从篮球起起落落的缝隙里逝去。他快速收拾好衣物,冲向后面的更衣室,他知道这是他们的showtime了。
球馆的大门被重新打开,涌入大批的人群,夹杂着阵阵欢呼。呼声的宠儿是学校的风云人物——校队主力选手,代表学校拿了很多的高校联赛冠军,这也让该校篮球校队成了新生球员争锋追逐的对象,收纳了很多来自全国各地优秀球员。
当初过五关斩六将以后他最终被球队录取,但在这个人才济济的地方,星光闪耀的人儿如雨后春笋。大一时他只能成为众多出场时间不确定的替补球员中的一个,遭受着菜鸟必须遭遇的一切待遇。即使现在他早已从大一新生摇身变成大三的老饼,校队也历经重新洗牌,而他在球队的位置却依然不变,仍默默地在比赛时间里坐在饮水机旁,看着队友在场上拼搏,厮杀。但他从没有气馁,因为他相信每个追梦者都有机会在自己的专属领域自由飞翔,目前他只是还没找到他自己起飞的恰当制高点。
从五岁起就接触篮球的他,其实早已把篮球看成他生命的一部分。或许是继承来自同樣热爱篮球的父亲的优秀基因,他从小学到高中一直是校队主力,享受过热烈的掌声和激情的欢呼,也得到过令人艳羡的荣誉……只是这一切等他进了大学之后戛然而止。进了大学,他才知道什么叫做“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以前县城里的篮球水平完全无法与这里的篮球水平相睥睨。但是青春本来就带有年少轻狂的风味,青春时期的人儿就是无所畏惧,就要抓住一切微妙的机会勇于挑战自己。而篮球是他唯一能够释放灵魂的梦想,面对梦想,应该永不言弃!
收回纷乱的思绪,他快速换上一身干净的球衣,朝板凳席走去。主教练正好从他旁边经过,“教练早!”他打招呼道,“今天我有机会打替补吗?”那个微胖的身躯停下了脚步,诧异地转过身,望着那张陌生的年轻脸庞,温和地说:“小伙子,好好努力,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这样的对话三年来都在重演,已经有点像黑白胶片里重播的默片,但他那年轻的双眸仍然满怀着希冀,生活不就是靠希望在维系着么?
比赛开始了,这是一场争夺八强席位的对抗赛,对手是实力相当的另一所高校,对抗强度之高让比赛异常纷呈。比分一直交替上身,不分伯仲。半场休息前双方打成48-48平。激烈紧张的下半场开场不到5分钟,校队主力控球后卫Max在一次持球进攻中被对方防守球员恶意犯规,不慎造成膝盖韧带断裂,被迫离场救治。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了,谁都知道关键球员在这节骨眼上受伤对比赛会产生多么大摧毁性的影响。场上局面不出意料地呈现一边倒的状态,对手趁势反击,将比分越来越大。第三节比赛结束,双方比分拉至15分,教练把能打后卫的球员都轮了一遍了,无奈依旧被打爆。对手气势不断上涨,场上嘘声不断,教练暴躁地在场边踱来踱去,转眼看到默默守在饮水机旁的他,伸出食指一指,说:“小伙子,你是个控卫吗?上!!”
走上球场,他有种恍然若世的感觉,那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他在这里默默训练了多少美好的青春时光?这地板承载了多少他的汗与泪?如今,他梦想这一天终于来临,他终于在众人瞩目下站在这球场的中央!他的幸运女神降临了!这就是他起跳的制高点!他要抓住这一机会,挑战自己,让自己的梦想就在今天在这个球馆的上空张开翅膀!
他手持篮球,快步运到前场,运用假动作晃过防守他的球员,跳投出手,皮球沿着已被训练成模式的完美弧线,不偏不倚地砸进了篮筐,2分!接着背后传球助攻队友拿分;再来,低位拿球,一个高难度的后仰跳投,身体失去平衡倒地,但是——球进了!裁判哨也响了,2+1!加油声、惊叹声此起披伏……比赛已进入白热化阶段,最后3.4秒,还落后2分。对手被这突然冒出来的程咬金打到手无足措——这家伙之前从未在公开赛上亮过相,球队根本一点关于这个人的资料,无法得知他的弱点,根本制定不出牵制他的战术!无奈之下只得采取双人夹击,把他逼至三分线外死角处,生死攸关的时刻来了,一球成败论英雄!他——用双手稳稳握住球,目光坚毅,起跳,跃起,出手——空气仿佛静了,所有人都在盯着皮球的运转轨迹,“滴——”终场声响起。然而——球进了!球进了!球进了!
球馆宛若被点燃了一般沸腾起来,队员们冲过来与他撞胸拥抱,教练冲他竖起了大拇指……现场评论员语无伦次,大喊着:本赛季最新黑马诞生了;记者争相问他比赛感受;第二天报纸头条……最终他也没有让传奇成为昙花一现,而是黑马到底,带领球队杀入总决赛,最终捧得冠军奖杯。夺冠那晚,队员们把他高高抛在空中,望着头顶耀目的炫光,他真的感觉到自己在飞翔。这是他久违的梦想呵……
多年以后,当他作为名人堂球星出现在篮球殿堂时,主持人问他:“是什么给了你这么大的动力,让你当时在被忽视的情况下仍然那么刻苦地去练球呢?”
他想了想,笑笑说:“那是青春年少为梦想而坚持的意念。人们总说,年少轻狂,但正是因为青春,我们才无所畏惧;而梦想,给了我们一双翅膀。为了梦想,我们努力拼搏,抖动羽毛,一次次尝试着滑翔,青春就在这样的流年里振翅高飞。就如那晚我第一次夺冠时飞翔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