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在网上遇见某师姐,彼此寒暄之后,问起我新年有什么计划。我就随口说自己想学意大利语。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不久前在宿舍楼下看见类似的招生广告。然后她说自己也在学日语,我想也没想就说,我有个表弟在日本。然而她随即警惕起来,说,如果让我再做一次选择,我还是当中国人。 一阵沉默之后,我们都心不在焉地又说了几句就下线了。
后来我想,如果当时她告诉我,她最近在学四川话,而我又“想都没想”就告诉她,我有个表弟在四川,那结果会是怎么样呢,她会给我“我宁愿当广东人”这样在逻辑上明显犯错误的回应么?我想不会。我们的谈话会正常地继续下去,而不是彼此觉得话不投机匆匆下线。
很明显可以看出,我们和日本,这个与我们一衣带水的邻邦已经有了很大的对立,而且这是一种盲目狂热的对立。这种对立的可怕之处不是在于政治或者军事,在于心理或情感上的对立。它是看不见的。柏林墙很容易拆除,但是人们心中的柏林墙却可以长期存在。 但是有很多人会说,日本侵略过中国,难道这笔帐就这么算了么?我想说,我并没有让大家忘记历史。但是我们看见的历史并不是完整的历史。直到今天,我们的国家还是以一个受害者的形象出现在国际上:在世贸谈判的时候,美国代表指责中国是流氓国家,用的廉价商品抢走了美国工人的饭碗。于是吴仪站起来勃然大怒呵斥道:你们是强盗,一百多年前你们对中国人民做了什么!这听起来很解气,似乎很长中国人的志气。但是大家没有觉得这里有一些不对劲么?我们是在讨论入世,而不是在法庭进行“世纪审判”。说白了我们的反驳一点也不专业。也许我们会认为今天我们强大了,在国际上讨回公道是理所当然的事,但是在外国人的眼里,中国人得了便宜还卖乖,明明赚到好处,还要摆出一副受委屈的样子。这不利于中国树立健康的国际形象。
我一直很喜欢学历史,但是等到上中国近现代史的时候,我每次恨不得逃课。因为这是一段中华民族的血泪史:铺天盖地的不平等条约,难以计数的惨案,侵略者的凶残贪婪,中国统治者的软弱无力,割地赔款签约通商……如是再三实在是让我提不起兴致来,老师每上完课教室里总是很沉闷。但是,我们不要忘了,中国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开始有了第一家银行,第一条铁路,第一辆公交车……中国社会从此走上了了近代化的道路。如果不是我们的敌人,我们至今还生活在“天朝上国”的迷梦里。或者像太平洋上某个不知名小岛上的土著或者某个沙漠里的古国,无声无息地在文明世界中消失。等到别人发现我们的时候只剩下一座座的遗址。
前阵子热播的记录片《大国的崛起》之所以会引起人们的关注,正在于它采用了一个比较客观的角度来讲述100多年前发生的与我们相关的事件。历史的车轮在不断前进,如果我们不能控制它的方向,就只能随波逐流,仅此而已。还是尼采说得好:别装得这么脆弱吧,我们都是能负重的良好的骡或牡驴。
再说几天前的圣诞节,不仅国家在意识形态这块严防死守,更有来自北大、清华等名校及科研单位的十位博士联名发出一份倡议书,主张“抵制圣诞节,驱除西方文化的不利影响”。对这种忧虑,我本人表示十分的敬意,这是一种让人肃然起敬的态度。但我并不赞同这样的态度和做法。十位博士观念上的“闭关锁国”、“闭目塞听”既不能真正挽救自身,也难以让反对的对象变得“无用武之地”。我在想,这种现象的背后到底是一种“文化觉醒”的结果、对本土文化自信的表现,还是面临洋文化汹涌而至、一种不自觉地自卑和胆却?这实际上反映了我们对“洋文化”缺乏了包容的耐心和勇气。有人会说,包容某样东西也需要勇气么?当然,尤其是在你越不自信的时候,你就越容易自我封闭。鲁迅先生说得好:“汉唐虽也有边患,但魄力究竟雄大,人民具有不至于为异族奴隶的自信心,或者竟毫未想到,决不介怀。”汉朝和唐朝的人们具有高度的民族自信心,对于外来文化一概不拒,并大胆吸收采用,因此才造就了无比灿烂的中华文明。这也正是所谓的大国心态。
纵观中国历史,文化交流越是频繁,我们的视野越是开阔,我们的文化越是具有生命力。400年前,意大利传教士利玛窦来到中国后,所传递给我们的也正是这样一个理念。是他用《坤舆万国图》让中国人大开了眼界,破除了天圆地方的祖传谬见。还培养了徐光启等优秀的科学家,与他们合译了《几何原本》等著作,为中国近代科学的发展奠定了基础。此外,我们现在很多熟悉的很多民族文化的载体其实都是舶来品,如琵琶、胡琴等等。这些外来文化载体并没有改变我们对民族文化的热爱,恰恰相反,却使我们的生活更加丰富多彩。同样的道理,圣诞节也不会。可以这么说,中国的圣诞节其实是“南橘北枳”的,商家用它来赚钱,普通人则拿它当作一个互相问候庆祝的机会。而不会像某些人说的“弱化中华民族的身份识别,使中国人越来越不像中国人,削弱民族向心力”。
2006年春节期间,英国许多城市举办了大型的“中国年”庆典活动,金发碧眼的英国人学着中国人的样子穿唐装、放鞭炮、舞龙舞狮;在法国巴黎,没有人会担心中国的春节和大红灯笼高高挂会动摇他们的文化根基;在美国的一些州,春节已经变成了法定假日。人家是大国,他们的国民显然已经具备了大国心态,我们中国现在也成为了一个世界大国,但是我们的大国心态在哪里呢?起码从我的师姐身上,从那十位教授身上,我一点也看不出来。
不仅如此,政治上,我们容不得别人说我们的人权一点不是;经济上,我们不愿意在倾销问题上改进自己的生产方式,还嘴硬说这就是我们的特色;文化上,我们的所谓国产大片一味迎合外国口味;体育上,我们某些体育项目对金牌、成绩的追求达到一种畸形的程度。这些不但不是大国心态,而且严重影响我国的国际形象。
所以,真正的魔鬼,在我们当中一些人的心里。需要解决的,正是我们自身的问题。中国人民不仅仅是在身体上站起来,在心里面也要站起来。 |